历史学观念的散动

by 齐愍乐平, Thursday, May 21, 2015, 16:05 (3474 天前)

  这几天翻马丁·吉尔伯特的二十世纪史,同时对读威廉陶伯曼的khrushchev全传。赫氏传基本就在吉尔博特史的三大卷的范围内。这里想的是两者的写法。吉氏史是编年体,以历史学家一贯的冷静记录一年年世界推进中发生的事情。他有一个概念很准确,当二十世纪开始的时候,欧洲基本是英女王孙辈的世界,也就是王权的最后时代。或者说,这个世纪实际是人类走出农耕时代的一个世纪。在历史学家的记录中,更容易发现一些平时所忽略的因素,比如我们已经走出帝制很多年了,所以对于吉氏所提领出的这个世纪初期的帝制因素,实在没有概念,我觉得这是值得重视的因素。这就类如陈寅恪提出唐初门阀与帝室之间的冲突,成为后世观测唐宋以来系统演变的一个长期的线索一样。但这不是这里关心的内容。在这里只关心历史学家的视线的形态。关于平行史观,已经谈过多次了。大致上是指多种现象,不同区域中现象的相似和重现,同一时间领域或者不同时间领域,乃至同一区域中,不同时间领域中这一主题的情况。这里的主题是事件所联系的系统作为现象的观察对象,所以实质是不同系统之间的比较。吉氏应该不算平行史观,而是在叙述上更接近平衡史观,也就是按照时间的刻度推进,平衡的叙述区域中的实践,让线索自然呈现。这类似史记的体例之“表”。吉氏史是编年体,更接近我们今天看报纸,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不同的是,因为所纪录的时间领域距离我们不远不近,没有远到完全陌生,也没有近到信息冗余到无法分析。所记载的都是重要的事情,与之后的事情有联系,读者大致知道历史的走向。这使得阅读和看报纸有很大区别,在历史学家的提炼和辅助下,读者更便于形成自己的历史观察的角度。这和“列传”的体例系统不同。人所观察的仍然是按照时间推进的事件过程,在足够丰富而又不至于冗余的条件下,所获得的观查角度和列传的线性观察方式不同。列传不会记录与主题无关的事情,而平衡史观至少要把亚洲版和欧洲版都兼顾到。比如读吉氏史的开头,到是令人想起关于慈禧这样的古怪人物,为什么能够牢固的掌握清室。通常也许理解为这是一个精通权术的罕见杰出女性。但既然当时维持清室的主要力量还在于欧洲人,那么一个精于涂抹的人物,对于维持清国成为欧洲利益输送的对象,这一架空模式更符合英国人对于再平衡的理解。英国是个小岛,无法形成细密的权利集中结构,所以贵族习惯架空国王而自制。当清室是一个无法有所作为的被架空机制时,符合英国的政治逻辑,所以维多利亚时代,就是慈禧的时代。而维多利亚时代行将终结的时候,必然也激起西太后的极大不安,于是有了庚子拳变这一始而在太后操纵之下的事件,太后的恐惧是基于她的对手兼实际上的支持者欧洲人的政治逻辑发生彻底的变化,于是导演了20世纪初的庚子年。所以在清庭的高层官僚看来,所谓的君主立宪,早已成功,康梁等人所谓的立宪,是社会运动家与光绪的利益结合点而已,自然对于与之分享权利兴趣缺缺。这些分析在列传式样的叙述中可以隐显不定,但在按照时间推进的叙述中,结论很容易获得。
  循环史观起源于农耕时代,一种或者多种模型的结构的复用,当出现crisis的时候,则是分析细节的时候,因此stress test是现在买得最好的书,(这只要看卓越上无数的z实惠陈列品就可以知道,)这书上面成百本,意味这书是有史以来国内最畅销的舶来书。一句话,散动有模式可寻,但如果真要涉及真实或者面向未来,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考虑到人的因素之复杂,这就是分量,无论叙述为贪嗔痴,还是观测为供给和需求。回到上个世纪的开始,不是形式上的容忍是否存在下去,而是农耕时代的王统体系的成本过高,作为管治开支,不再被欧洲大陆所接受,所以一战实际上是王权体面的退出的过程,给个光荣的结束,所有人都知道这已经进行不下去了,一战只是个管制方式的效率证明过程,这不是王室有无高雅气质或者卓越能力之类话题能掩盖了,既然noble的刀剑仪式已经实质化成了nobel的安全炸药,可有可无且要费劲侍弄的东西,不值得花那么高的成本去维持,人们不再有也不觉得需要对此有耐心了。如此而已。这几天看新西兰的国旗更换新闻,看起来英王的几个海外头衔到此为止已经是在日程表上的事情了。玛格丽特撒切尔最近的摩尔版传记,看了看中文版还要过两三天才有,这书的图片里有一张很有意思,就是撒切尔向英王太后行深深的屈膝礼,无论是现场人物还是传记作者,都觉得撒切尔funny,这比下一页上撒切尔匍匐在党阀哈罗德麦克米伦脚下的虔敬比起来,后者要自然得多。作为形式上的容忍的尽头,向英女王行屈膝礼和向卡米拉行屈膝礼,当然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新西兰要换旗帜,在新的一百年里,只是时候到了,一句话的事情。 
  (注:对比老麦不算精确,萨切尔是麦克米伦做首相时手下出道的,老麦相当于是她的政治导师,自然六十岁也做学生状。同时,作为两百年出版社头头的麦克米伦.确实是罕见的存在,想一下《西学基本经典》丛书的版权授权方就知道了,虽然书已经是老麦身后几十年的事情了。)
  http://www.amazon.cn/gp/product/0415420296?psc=1&ref_=oh_aui_detailpage_o00_s00插话,推荐一套好书,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Science 据说有34卷,三十几磅重,不知道真实的卷本情况,因为没照片,这套书是重印本,大概其中不少,准备读的人会有若干卷,但就这个价格(2015年五月下旬,1368元人民币,原书定价看亚玛逊北美,是4800-4500美金,也就是国内在打0.4折,这个不大有得见到的。)
  楼上那个在论文集里算是价格合适的,如果已经在这上面有投入了,在这价格上做一个全局性的回顾也是有意义的。但每个人不一样,所以推荐的话,收回,毕竟我自己定的都没到手。今天我在考虑是不是拿本辞海的之类的书来经常做做乱序的“全局性回顾”,不出所料,坚持了二十分钟而已。不过大致看了康德的几种二律背反的叙述辞条,觉得研中观者到是适合拿来比对。
  看吉尔伯特的另一本片段史的开头,看了两三页就放下了。历史叙述和真实材料究竟是两回事还是一回事情?好比编辑部选择前方记者传回来的图片,其中删掉的永远是多数,有些删掉前很可能小范围传看一些,比如肃穆场景中的不屑嘴角的流露云云。历史学的观念只能确保在同行之间大致挂观念的叙述没有硬伤,但时点的精巧选择:此前不叙。不分析详细情况而让叙述自动根据定势进行,往往是深刻的选择,写这些简笔的历史学家不可能没考虑更多的,只是不适由他来说某些话罢了。历史的分期理论,大的自然史时段,人类史的大分小分期,乃至关键的片段。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使用什么工具来叙述和分析,主要的范式是什么,我们通常会很敏感范式的自相矛盾和彼此涉限,以至过于有些自动免于阅读清单之外,不论写作者的苦衷如何,也是一叹。你看,我写了这一段,也没指出说的是吉氏的那一本,也见我确实能理解吉氏的模糊之处。不做和遮落,一样是有为法,有痕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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