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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平：贯穿人类历史的迷思
原创 2016-05-06 陈子平 科学的历程
吴国盛 田松 董洁林 主编
科学 ● 历史 ● 文化 ● 人类

▲ 陈子平

陈子平

博士。北大79级技术物理系，83年由李政道先生主持的cuspea项目赴美学核物理，88完成Ph.D后，到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工作。1997年后投入量化金融行业，从事对冲基金研究工作。

导读

本书的一个切入点就是指出智人类合作中迷思(Myths)的重要性，这个迷思贯穿人类政治宗教，带有强烈的主观性，但是这是调动人群合作的通用手段。作者以信仰，价值，通货，以及品牌等等作为迷思的例子，笑谈人类被迷思颠三倒四地左右，从共产主义，希特勒，资本主义，独立宣言，基督人生无一例外，不过作者好像没有指出他这本书也是迷思的一部分。

▲ 《人类简史》 尤瓦尔·赫拉利(Yuvai Noah Hararie)

本来不打算评论这本书，因为这书太流行了。大概看到四分之一时，觉得挺有意思的内容，忍不住起了评论的意愿。据说七万年前，发生了一场革命，其实没有人被害，只是说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就是有一部分人产生了智能，这部分人被称为智人，智慧的体现就是语言思想，语言思想很快又有了自己的生命，与现实生活毫不相干地开花结果，于是就有了艺术，有了抽象计数，甚至有了闲话，一帮人聚在一起背后议论他人，就跟咱们熟悉的微信群一样发展。书中除了介绍一些列硬指标，介绍智人独占地球母亲的过程外，本书的一个切入点就是指出智人类合作中迷思(Myths)的重要性，这个迷思贯穿人类政治宗教，带有强烈的主观性，但是这是调动人群合作的通用手段。作者以信仰，价值，通货，以及品牌等等作为迷思的例子，笑谈人类被迷思颠三倒四地左右，从共产主义，希特勒，资本主义，独立宣言，基督人生无一例外，不过作者好像没有指出他这本书也是迷思的一部分。他不这么指出似乎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的根本立脚点是生物学，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客观的学问，建立在大量考古证据之上的，包括对于人类主观性迷思的认识。无疑很多观点是中性的，可以归结为客观学问，但是认为迷思左右人类合作的精辟见解，可能还是迷思，这并不妨碍我喜欢这类观点，因为离开迷思我们可能真的没法发展壮大。迷思的建立是话语权，是影响力，无形间这书已经展现了自己的影响力，我也不觉得我们应该反感迷思，我觉得作者从研究迷思到认识迷思，中间笑侃迷思，最后自己也成了迷思大师，他以实际行动做了大家学习的榜样，这叫现身说法。

作者一个独特的观点，人类进入农耕社会是一个灾难。告别了那个浪漫的狩猎生活，不再有兴奋，不再有与自然的深切联系，不再有众志成城打击大型凶猛动物的团队精神，取而代之的是日复一日的枯燥，被深深地束缚在一亩三分自留地上深耕细作，这让人想起那歌谣，我的家乡并不美，祖孙三代累断了腿。人类驯服了家养动物，改良了粮食作物，同时自己也被驯服在土地上生根发芽。作者以生物学家的眼光看待这一段历史，认为是基因的胜利，人性的悲剧。基因胜利了，因为人口数量，粮食作物的覆盖面，以及家养动物的数量，在农耕社会都得到爆炸性的增长，而人类和动物都变的压抑，动物没了饭后散步的机会，而人类则少了业余时间来创造艺术，来胡思乱想说人闲话，甚至少了打情骂俏，这样的人生价值何在？无自由，毋宁死，我们有刚韧的决心，不过等一等，我刚想起来自由也是一个迷思。农耕社会是一场与土地的死磕，各方都丧失自由，陷入一场好死不如赖活的恶性循环。有这么恐怖么？想起来真是粒粒皆幸苦，作者认为这是基因为人类设置的一个圈套，这么看来，天朝的计划生育简直是人类对于基因的反攻倒算。

接下来的文字继续转弯，作者似乎忘记了本书书目是一本历史，a brief history，转而成为评价历史，以及表现出对一统世界的向往。在前面的基础上继续解构人类的各种迷思，不可否认作者有相当强的分析问题能力，很多看似不相关的事情被他串在一起来成立各种观点。他不再是简单地笑谈人类被迷思左右，而是有了自己的迷思，这里让人隐隐看见马克思的影子，这个影子不是指一种观点，而是指一种能力，一种建构理论的能力。这种能力也是大多数中国人所缺乏的，系统性，逻辑性，深刻解刨分析。在政治经济观点上区别于马克思，但是在建立一统世界方面确是有同工异曲之妙。感觉犹太人对于一统世界情有独钟，似乎对这种世界的向往反映出他们独特的自信，一种能够在这种一统世界里面繁荣发展，如鱼得水的自信。作者在纷乱的世界中，看出货币在一统世界方面无与伦比的作用，货币超越不同的信仰，不同的国界，不同的年代，成为团结人类的纽带。帝国的作用，征服与被征服，都成为渐进趋向大一统的手段。同样宗教的作用，其扩散，都使得人类的价值观更加相同，也是人类一统的工具。人类的能量在于能够合作，而合作的纽带是共同的信念，比如金钱就是拨动人类合作的杠杆，能够建立并主持这种信念就是世界的领导者，而这些信念本质上是迷思，也就是说能够构造迷思使人接受的，才是真正的高大上，能够建筑世界观，美丽的理论，纯情的理想，动人的未来图案，才能影响人类行为。

作者认为历史决定论也是一种迷思。指出历史没有义务朝向人类福祉方向发展，就如同前面提到的农业革命并不是人类个体的福音，但是历史就这么来了，想要回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咬紧牙关向前走。历史没有决定，也不全是偶然，基本上就是历史学家的真诚自白。比如说，为什么基督教成了罗马的国教，为什么不是其他的宗教，为什么历史这么拐弯，要回答这些问题，建立一个理论不是十分难，只是了解得越多越会发现自己的理论站不住脚。同样的，科学为什么不在中国发生，在我们深刻反省自己，痛心疾首地哀鸣各种劣根性民族性时，他们却说其实不知道啥原因。过度的科学发展观，也是暗藏祸害，作者指出纳粹和共产主义思想都是理性地建立在科学的观念上的，为什么还出这么大的错呢？因为科学也不是绝对的。作者指出学习历史的目的，不是为了预测历史，而是增加自己的眼界，认识到历史和现状都不是一种必然，也不是一种自然，其实存在著各种可能性，远超我们的想象。完全可以用更加开放动态的角度审视历史和现状，而不是被历史和现状所囚禁。

这书还没有看完，我已经想结束这个书评了。总之，人类有智以来，智的表现在抽象观念，也即是各种迷思，从佛法上来说，迷思之所以是迷思，就是因为根本上说都是妄念无根的，没法再有更根本的基础，这是妄念的实质，但是也没有必要否定妄念的各种功用，也并非所有的妄念在功用上都是生而平等，有些妄念促进了帝国的建立，传播开来，获得了自身的生命力，大多数没有。本书中提到的最大功用就是迷思增进了人与人之间的合作，接触范围，没有迷思的非智人，还是各自为阵，最多是一个群体的协调，远远干不出智人各种惊天动地的合作项目，从集体围猎到发动和结束世界大战。低端的迷思是眼前利益的分享，个人的修为，真正代表智人迷思的是抽象的理念，比如宗教，国家利益，跨国公司，政治理想，这些东西是能够让人类演出一场场鬼神动容，天地黯然，神魂颠倒的大戏，释放出人群共振以致摧毁一切抵抗的能量。天朝不太注重迷思的研究，以至于长年累月一盘散沙，小农经济，以家庭联系为纽带，儒家思想虽然被独尊，是共同语言，但是主张修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没有西方的干涉主义精神，所以多是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到近代民众也重私德，不重公德，更不太适应西方建立起来的民族国家次序，倒是土共在这一点开始根本上扭转，土共以擅长组织民众出名，而且不再是历史上那种半带封建迷信的方式，取而代之的是以理念，也就是高大上的迷思，这在天朝历史上的作用目前被严重低估。人们只看到国际共产运动的失败，而鲜见这种合作方式在中国历史上的划时代意义。中国人民第一次凝聚在一个迷思下面，为了一个政治理念而疯狂，以至于中国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最后到文革发展到高峰，达到了全民的程度。当然代价也是大的，改变也是巨大的，这比起一盘散沙麻木不仁是一个重大的进步。虽然不尽人意，却是一个开头，有其一必有其二，所以今天有了追逐GDP，有了股票市场的疯狂，甚至有了各种追星的个人崇拜疯狂。我们可能有人不喜欢这样的进步，我们喜欢以前的生活方式，修身齐家平天下，可惜历史没有让这样的迷思大行其道，历史选择了现在这种迷思，为啥会这样呢？能解释清楚就不叫迷思了。